2001年5月28日 - 車仔麵 /方唐鏡

刊文：

香 港 人 對 「 車 仔 麵 」 一 定 不 會 陌 生 ﹐ 從 前 它代 表 著 「 廉 價 膳 食 」 ﹐ 今 日 它 象 徵 「 花 款 百 變﹑ 豐 儉 由 人 」 ﹐ 一 碗 普 通 的 車 仔 麵 ﹐ 「 分 分 鐘」 比 起 一 個 午 市 套 餐 還 要 貴 。 不 過 它 對 祭 「 五臟 廟 」 的 確 有 奇 功 異 效 ﹐ 令 活 在 繁 忙 都 市 中 的香 港 人 身 心 舒 泰 。

我 對 舊 墟 街 市 中 的 一 檔 車 仔 麵 猶 為 偏 愛 ﹐ 吃了 十 一 年 ﹐ 它 陪 我 走 過 中 學 時 代 ﹐ 步 向 社 會 。無 論 我 身 在 何 方 ﹐ 總 要 時 不 時 回 去 親 它 一 口 ﹐不 然 我 便 如 萬 蟻 纏 身 。 記 得 十 二 歲 的 時 候 ﹐ 老父 因 為 中 風 去 世 ﹐ 整 個 家 只 倚 仗 媽 媽 獨 挑 大 樑﹐ 身 為 長 子 的 我 當 然 也 變 得 懂 事 了 ﹐ 可 省 則 省﹐ 午 餐 必 然 以 「 平 ﹑ 靚 ﹑ 飽 」 為 大 前 提 ﹐ 大 半年 「 中 一 仔 」 生 涯 過 後 ﹐ 我 終 於 得 償 所 願 ﹐ 在舊 墟 街 市 中 找 到 了 一 個 車 仔 麵 檔 。

店 舖 面 積 很 小 ﹐ 位 於 街 市 「 出 口 」 處 ﹐ 又 熱又 髒 ﹐ 連 「 舒 適 」 一 詞 也 談 不 上 ﹐ 更 不 用 說 有什 麼 裝 潢 了 。 不 過 這 一 切 也 不 要 緊 ﹐ 因 為 老 闆與 老 闆 娘 都 是 很 好 的 人 ﹐ 老 闆 娘 每 每 見 我 與 一眾 「 肥 頭 耷 耳 」 的 同 學 光 顧 ﹐ 便 會 自 動 端 出 熱騰 騰 的 肉 湯 給 我 們 ﹐ 免 費 的 ﹐ 還 可 以 「 無 限 次添 飲 」 ﹐ 然 後 與 我 們 寒 暄 一 二 ﹐ 一 俟 我 們 選 好麵 款 便 會 馬 上 製 作 。 奇 怪 麼 ﹖ 老 闆 沒 有 問 我 們挑 哪 一 種 配 菜 呀 ﹗ 原 來 ﹐ 這 對 老 伴 的 口 頭 禪 是「 學 生 仔 ﹐ 食 多 Ｄ 啦 ﹗ 」 所 以 基 本 上 老 闆 娘 總會 把 所 有 的 配 菜 都 奉 上 ﹐ 滿 滿 的 一 座 麵 山 ﹐ 連菜 跟 湯 ﹐ 結 賬 時 每 人 九 大 元 。 老 闆 娘 樂 透 了 ﹐我 們 也 樂 透 了 。

如 是 者 ﹐ 我 們 相 識 相 知 十 一 年 ﹐ 老 闆 娘 的 麵也 在 我 中 五 畢 業 那 年 上 升 至 十 三 元 ﹐ 而 現 在 我每 次 去 吃 麵 時 老 闆 娘 也 是 只 收 我 十 三 元 。 這 幾年 來 ﹐ 我 不 知 道 店 中 食 品 加 了 多 少 次 價 ﹐ 但 有一 樣 始 終 沒 有 變 的 ﹐ 那 就 是 老 闆 娘 對 我 的 關 心﹐ 以 及 她 的 麵 所 散 發 的 人 情 味 ﹐ 這 種 獨 有 的 味道 在 別 的 店 子 是 絕 不 會 找 得 到 的 。 不 管 我 多 久沒 去 ﹐ 老 闆 娘 每 次 見 到 我 ﹐ 總 會 大 叫 ﹕ 「 細 佬﹐ 返 來 喇 ﹖ 」
一 句 簡 單 的 「 返 來 喇 ﹖ 」 直 通 我 的 心 窩 ﹐ 我們 每 次 聊 天 的 時 間 不 長 ﹐ 但 我 很 珍 惜 那 數 分 鐘的 光 陰 。 多 年 交 往 ﹐ 我 們 彼 此 只 用 「 老 闆 娘 」和 「 細 佬 」 稱 呼 ﹐ 根 本 不 知 道 大 家 姓 甚 名 誰 ﹐可 能 就 是 因 為 「 不 知 道 」 ﹐ 我 們 的 友 誼 才 顯 得更 加 可 貴 。 直 至 數 月 前 的 探 訪 ﹐ 我 才 知 道 這 對老 夫 婦 人 稱 「 和 叔 叔 」 ﹑ 「 和 嬸 嬸 」 。

和 叔 叔 與 和 嬸 嬸 的 友 善 親 切 ﹐ 不 但 令 我 留 下深 刻 印 象 ﹐ 更 令 光 顧 的 客 人 受 到 感 染 ﹐ 大 家 素昧 謀 面 卻 可 以 一 起 聊 天 用 膳 ﹐ 這 種 平 民 百 姓 生活 的 平 白 坦 蕩 ﹐ 已 是 如 今 難 得 一 見 的 美 麗 圖 畫。 回 看 我 們 大 學 食 堂 ﹐ 雖 也 有 車 仔 麵 供 應 ﹐ 但廚 師 們 不 發 一 言 地 施 展 「 飛 碗 」 神 功 早 已 技 驚四 座 ﹐ 叫 人 目 定 口 呆 ﹔ 同 窗 們 相 處 三 年 ﹐ 朝 夕相 對 ﹐ 「 同 班 ﹑ 同 桌 ﹑ 同 飯 款 」 ﹐ 不 過 竟 可 以「 無  講 」 ﹐ 這 更 令 人 咋 舌 震 驚 ﹐ 不 留 神 的 還以 為 自 己 是 「 搭 檯 」 的 。

和 叔 叔 與 和 嬸 嬸 的 友 善 親 切 ﹐ 不 但 令 我 留 下深 刻 印 象 ﹐ 更 令 光 顧 的 客 人 受 到 感 染 ﹐ 大 家 素昧 謀 面 卻 可 以 一 起 聊 天 用 膳 ﹐ 這 種 平 民 百 姓 生活 的 平 白 坦 蕩 ﹐ 已 是 如 今 難 得 一 見 的 美 麗 圖 畫。 回 看 我 們 大 學 食 堂 ﹐ 雖 也 有 車 仔 麵 供 應 ﹐ 但廚 師 們 不 發 一 言 地 施 展 「 飛 碗 」 神 功 早 已 技 驚四 座 ﹐ 叫 人 目 定 口 呆 ﹔ 同 窗 們 相 處 三 年 ﹐ 朝 夕相 對 ﹐ 「 同 班 ﹑ 同 桌 ﹑ 同 飯 款 」 ﹐ 不 過 竟 可 以「 無  講 」 ﹐ 這 更 令 人 咋 舌 震 驚 ﹐ 不 留 神 的 還以 為 自 己 是 「 搭 檯 」 的 。

大 學 教 育 應 具 前 瞻 性 ﹐ 然 而 我 不 明 白 ﹐ 一 眾學 子 為 何 總 不 理 解 所 有 的 網 絡 發 展 必 先 以 人 脈網 絡 為 基 礎 。 今 日 的 同 學 ﹐ 極 有 可 能 是 他 日 的同 事 ﹐ 以 至 合 作 夥 伴 ﹔ 為 何 不 把 握 機 會 ﹐ 相 互砥 礪 切 磋 ﹐ 反 而 在 臥 虎 藏 龍 的 大 學 校 園 中 裝 出一 副 「 至 老 死 不 相 往 還 」 的 姿 態 ﹖ 甚 至 駭 人 得連 鄰 座 學 友 的 名 字 也 懶 得 過 問 ﹐ 這 樣 白 白 浪 費一 生 人 最 後 三 年 相 對 地 「 沒 有 機 心 」 的 日 子 ﹐最 後 只 會 落 得 「 孤 島 人 生 」 的 結 果 。 可 見 ﹐ 香港 的 島 嶼 又 何 止 二 百 餘 座 呢 ﹗